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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往往会被年少时不可得之物困其一生。】

杂食主义者,不定期掉落粮食。

【全职|伞修】古董.千机伞(短篇完结)

摸鱼摸出来的古代背景设定,带一点武侠。

已完结短篇。cp伞修,偏友情向。

埋了一点小悬念,所以私心希望大家能有耐心看到最后。

祝阅读愉快:-)

1.

叶修买下了一把伞。

他是一个古董商人,挑东西的眼光毒辣,从不走眼,然而今日却对一把其貌不扬的伞上了心思。

这伞是在一个路边摊子上发现的,摊主拿了些旧物出来,对外声称是古董,可叶修粗粗扫了几眼就知道这摊子上的东西年份有没有超过五年都不好说,更别说是真正的古董了。

他抬腿刚要走,眼光无意间落在摊子角落处,一把看上去灰扑扑的伞就那样入了他的眼。

年份看不出来,至于具体材质,得亲自用手掂量一下才知道。

叶修俯身拿起伞,拍掉上面沾着的灰,本想认真研究一下,但在瞥见摊主分明一脸如蒙大赦的表情时,又改了主意。

这伞被放在角落,想来并不受重视,说明摊主在看过这把伞后认为它连一个上得了台面的卖点都没有,是一件滞销货。

但叶修在心底隐约觉得这伞应该有些不凡之处,要是当街研究出来什么名堂的话,他想要买下这把伞就不太容易了。

还是先买下来再说。

于是叶修顺手买下了摊子上另外两三件还算看得过去的器物,装作没有发现摊主开出的价格中有虚高的成分。赚了钱的摊主面上笑成一朵花,见这位难得的冤大头眼光频频瞄向摊子上一直都卖不出去的那把旧伞,像是想买却又囊中羞涩的样子,便很有眼色地将伞当做附赠品送了出去。

皆大欢喜。

叶修满意地拎着他的战利品满载而归,回到住处就开始埋头研究。

他发现这伞上沾了一点陈年血迹,水洗不掉,黑红的血痂刮下一点来细嗅,扑鼻的血腥味。

这是......伞主人留下来的血吗?

2.

事实证明,问题的答案很多时候都是误打误撞弄出来的。

第二天叶修继续拿着伞摆弄来摆弄去的时候,还真叫他发现了一点小端倪。伞柄上藏了个隐秘的小机关,他不经意间一按,咻咻两声,两支锋利的弩箭从伞顶处疾射而出,钉穿了他家的地板,还顺带着把家里养的小狗吓得当场尿了一泡。

叶修一边替小狗收拾残局一边联系人过来修补地板,一边心里还念念不忘那把闯了祸的古董伞,心想这得是什么神人才能想得出拿一把伞当成武器来用啊?

如果能见一见这把伞的原主人就好了,那一定会是位值得与之深交的奇才吧?

叶修没想到他的愿望很快就实现了。

就在他触发机关的同时,随之被唤醒的是一个沉睡多年的灵魂。

灵魂叫苏沐秋,生前是个工匠。他此时化了个青年模样,围着视线内唯一一个活人——正忙活着替自家小狗收拾残局的叶修转了几圈,听他嘴里念叨了那么一句:“要是能见到做这把伞的人就好了。”

“我在这里。”苏沐秋一转头望见自己做的那把名为千机的伞,心说还真是有缘分,那就如你所愿吧。

叶修觉得自己原本是一个无神论者,但时至今日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无神论并不坚定,以至于在见到苏沐秋后就迅速接受了新设定,还拉着对方愉快地研究起了千机伞。

伞柄中藏有细剑,伞面展开能当盾牌,伞顶藏着弓弩,伞面往上翻折再配着锋利的伞尖就成了长矛……

千变万化,内藏玄机,故名之为千机。

“其实我还没有完全做好这把伞。”苏沐秋的手并不能触及实物,他假装自己能摸到千机伞,极其爱惜地轻抚着它,面上神情苦涩。

“……因为没来得及。”

3.

苏沐秋在十年前罹难于一场人祸。

那天不知是哪家的达官贵人赶路,车夫驾着马车一路疾行,即使入了人多热闹的市集也并不减速,马蹄下踏死踏伤数十人,最终酿成一桩惊动朝野的惨案。

苏沐秋比较倒霉,他正好被马蹄一脚踢中脑袋,昏迷后衣裳又卷在马车车轮上,足足被拖行了几百米,刮擦在粗粝地面上的血迹像是人眼里流出的血泪,触目惊心地涂满了小半条街,等被救下来时人就已经没了呼吸。

叶修也知道这件案子,刚开始时因多名受害百姓的家属联名上告而轰动朝野,最终却石沉大海不了了之,仅仅只是驾车的车夫被问罪当斩,车夫背后的主子连个影子都没露出来。但当时周围的百姓都笃定马车里必然有人在发号施令,不然这当下人的车夫万万不敢擅自在闹市纵马行凶。

“据说真正的罪魁祸首是一位权贵家的独生子,他家父母爱子如命,舍不得自家孩子遭罪,就半利诱半威胁地逼着车夫去认了这桩罪过,过后又上下打点买通关系,硬生生将一桩牵扯着数十条人命的惨案压了下去,一点多余的水花都没有剩下。”叶修记性很好,他敛眉回想,将十年前的来龙去脉一一说起。

苏沐秋听得有些惊讶,点头道:“这些幕后消息我也略知一二,可惜知情人大多都被灭口,剩下还活着的人想说却不敢说,再加上十年时间消磨,到如今已经成了一件无人提起的陈年旧事,你又是如何得知?”

“若只是身为区区一介商贾的叶某人,自然是不能知道此等秘辛。”

叶修笑了笑,眉目间隐约有些狡黠的意味。

“但,我可没说过自己出身于商贾之家啊?”

4.

大理寺卿叶秋今天的心情不太好。

他今日主导重审一起旧案,被指证的犯人是某个权贵家的公子,上来就是一副嚣张跋扈的样儿,明知证据确凿还是梗着脖子死不认罪,无论如何都不肯在罪状纸上签字画押。负责陪审的几个老油条又一个劲儿地在帮那小子说话,明里暗里威胁叶秋要想清楚这件案子其中的利害关系,不要为了一时意气而误了自己的前程云云。

可惜叶秋软硬不吃,他使劲一拍惊堂木,力道之大,震耳欲聋,将那些纷扰嘈杂的话语都打消得无影无踪。

然后众人便听得这位年轻的大理寺卿口吻严厉地怒斥道:“十年前你无故命令车夫驾车疾行,在市集中踏死踏伤数十人,过后畏罪躲藏,迫使车夫顶替杀人罪名,并且依仗家中权势杀害知情人,如今人证物证俱在,数罪并罚,按律当斩!”

堂上侍卫闻言一拥而上,强行按着那公子哥儿画了押,过后又干脆利落地一记手刀将其劈晕拖走,省了这人接下来还要在公堂上大吵大闹的功夫。

——反正只是落网之人的垂死挣扎罢了,休想再次逃脱!

5.

京城无人不知叶家,因其出了一代帝师,一朝丞相,一位立国以来最年轻的大理寺卿,堪称一门三杰,朝廷栋梁。

然而只有少数人才知道叶家还有一位热衷于云游四方做生意的大少爷,鲜少回京,偶尔回一次家都很低调,就怕被叶老爷这位大家长逮住,又是一番没完没了的说教,能整整从他十年前离家出走的事情念叨到如今老大不小却尚未娶妻,下一步怕是就要让他将京城中的名门闺秀都见了个遍了。

“所以我中午前就得走,不然撞见父亲下朝回来就麻烦了。”叶修说。

脱下官服的叶秋没好气地丢给刚回家就又要走的兄长一本册子。

“案子已经结了,对方想必也没胆子找叶家的麻烦,你不用担心我。还有这是你托我帮忙找的人,从十年前到现在的经历都有记载,自己回去慢慢看吧。”

叶修伸手给了弟弟一个拥抱,笑道:“谢谢。”

叶秋没挣扎,他闭了闭眼,头埋在兄长肩膀上,闷声道:“记得多回家来看看我们啊,混账哥哥。”

隐藏了自己身形的苏沐秋默默地看他们俩兄弟情深,小眼神看上去挺忧伤。

他这是触景生情,想起自家妹妹沐橙了。他家妹妹乖巧又可爱,小时候最喜欢粘着他,用软糯嗓音一声声地喊他哥哥的时候,苏沐秋感觉自己的心都能柔软成一汪春水。他十分爱惜这个妹妹,即使自己受累也不愿意让她吃苦,就算日子再艰难都没有让苏沐橙脸上有过忧愁的神色,可以说苏沐橙是被他从小宠到大的。难得苏沐橙在拥有一个妹控哥哥的情况下并没有养成娇纵的性情,反而十分懂事,年纪小小就会帮忙做家务,让苏沐秋觉得非常欣慰。

——可是苏沐橙在他死后就下落不明,如今也不知道是否过得还好?

苏沐秋一想到这里可揪心了,他紧紧盯住叶修手里那本册子,上面有他家小妹十年以来的经历,这就让他心里急得像正被火烧着一样,迫不及待地想看看上面都写了些什么。

可惜他不能自己翻页。

幸亏叶修看完册子后给了他一个好消息。

“你说沐橙当年是被江湖上武林盟的盟主夫妇收为养女了?这倒是不错,起码衣食无忧。”可苏沐秋仍是有些忧心忡忡,“不过,闯荡江湖会不会很危险?”

叶修笑道:“放心吧,现任武林盟主戴青阳是一个很聪明也很护短的人,只要是被他纳入保护范围内的人,旁人都轻易动不得,也不敢动。”

“换言之,就算沐橙柔弱得手无缚鸡之力,她也能过得很好。”

在千里之外的一家客栈内,“柔弱得手无缚鸡之力”的苏沐橙忽然打了一个喷嚏。

她揉揉鼻子,一脚踩住躺在地上悄悄蠕动试图逃跑的人,微笑道:“想跑?我劝你还是老实一点为好哦。”

这是一家黑店,原本是。然而现在黑店老板却被看上去十分柔弱实则武力值爆表的苏沐橙踩在脚下用绳索来了个五花大绑,最后嘴里还被塞进去一条从厨房找来的臭咸鱼,成功晕死不再咋呼,正好方便送到官府。

盟主之女戴妍琦蹲在一边啧啧赞叹道:“这动作,干脆麻利,这手法,毫不留情,不愧是沐橙姐啊。”

同行的烟雨楼少主楚云秀坐在旁边一边喝茶一边看戏,好整以暇地提议道:“这恶人见我们三个皆是女子,坏心思才起得如此之快,不如下次扮作男子出门,看看旁人是否还以为我们好欺负?”

江湖上的少侠们要听到她们这话说不定会哭。

毕竟他们年纪轻轻意气风发地出来闯江湖,结果发现自己打不过的人不但武功高强还貌美如花,两相对比下不仅挫败感变得更加强烈,而且还附带着一种失恋般的错觉。

正如《江湖日报》咨询版面近几年来经常收到的一个问题所述:

——被人痛扁了一顿后发现自己居然喜欢上对方了,这是不是病?有药治吗?

——答曰:相思病,无药可医。

6.尾声

“我得走了。”心愿已了的苏沐秋跟叶修道别。

他们俩告别的场合委实不太美丽,一片乱葬岗,往往是穷人家才用的墓地,但也不是说把逝者乱丢乱埋,只是墓与墓之间没有明显地划分界限,距离远的远、近的近,墓碑也高低不一,看上去稍微有点杂乱无章,但沉眠在这片墓地下的人多数都还是有亲人在世的,清明节时生者会来扫墓,那是这地方为数不多的热闹日子。

苏沐秋原本也不记得自己的墓地在哪,因为他在身死的那一刻灵魂就已经出窍附在了当时随身带着的千机伞上,对于自己的身后事如何处理一无所知。

但叶修带着他找到这里来时熟门熟路,这就不免让苏沐秋有些惊讶了。

“我有一位认识的好朋友也在这里。”叶修说。

这时候因白天阳光和煦,叶修替苏沐秋撑伞避光,两人的距离较近,使得苏沐秋能够清楚地看到叶修面上的一抹笑意,挂在嘴角眉梢上,却模模糊糊地有些意味不明,初时看像是开心,换个角度看却又像是悲伤时勉强挤出的苦涩笑容。

苏沐秋搞不明白,但他也不会直接去问叶修究竟是怎么回事,毕竟人活着就会有属于自己的秘密,在别人愿意分享之前最好不要主动去问,这是尊重对方的表现。

“那我走啦。”苏沐秋再次说,“千机伞送你了。”

叶修摸了摸下巴,笑道:“这么大方,我有点受宠若惊啊。”

“这伞本来就是你买下的,我这也算是物归原主吧。”苏沐秋也笑,然后带着笑意很认真地给了叶修一个拥抱,就算实际上接触不到对方一星半点也没关系,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心意到了就行。

太过客套的“谢谢”和“没关系”,两人都没有说出口。

最后只剩下叶修一个人站在原地。

他收起伞,往乱葬岗里走去,兜兜转转后来到一座土坟前。

坟是旧坟,墓碑却是近期新立的,原本的那块因为太久没有修缮,已经残破不堪,叶修就自作主张地帮忙换了一块。

——碑上刻着“苏沐秋”三字。

叶修也是在最近才想起一件往事。他年少叛逆离家出走时,曾经是见过苏沐秋的。

时间十年前,地点是一家工匠作坊。

那时候他看中了作坊里一把做工精巧的伞,那个年纪跟他一般大的少年掌柜却死活不卖,口气硬邦邦地说这是非卖品,先前招呼其他客人时的好态度仿佛被丢到了天涯海角。

“这是我未完成的作品,绝对不卖!”

“好吧好吧。”叶修投降,转身出门的时候正好看见少年拿一张软布小心翼翼地捧着那把伞进了里屋,十分珍惜的模样。

那就是千机伞的最初雏形。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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